转眼已到十月初五,魏婴吩咐膳房做了一碗长寿面,又给府中人发了丰厚的赏钱。
在他看来生辰宴无甚必要,花费颇多不说,还不如折了银钱给底下人同乐。一大清早赏银发完,阖府上下喜气洋洋,一片欢声笑语。
魏婴吃完长寿面中卧着的荷包蛋,换过入宫的衣衫,午后便带温宁出了门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今日御书房中清闲,狗皇帝特意交代过他不必太早入宫,魏婴自然乐得多睡一会儿。
在自己的书案后翻过半本闲书,魏婴见皇帝放下了手中御笔,对他道:“走罢。”
“噢。”魏婴跟在他身侧,倒忘了问要去何处。
等出宫的御驾停在一栋熟悉的酒楼外,魏婴失笑:“这是陛下的地盘?”
“是。”蓝湛未瞒他,带他去了三楼雅间。
魏婴一路打量着楼中装潢,上回他进来得匆忙,都未仔细瞧过。
天福楼地段极佳,南临曲水,饮酒赏月是极妙的所在。
这一处雅间显然是帝王专属,隔却外间喧嚣,视野甚好。
魏婴与蓝湛落了座,很快便有侍从送上一盏清茶并一壶美酒。
他端起酒杯品了品,是天子笑。
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魏婴笑道:“陛下寻臣来此处,是有何要事商议?”
还要大费周章来此处。
他继续给自己斟了杯酒,蓝湛道:“今日……是你的生辰。”
魏婴饮酒的动作一顿:“陛下知道啊……我还以为——”
还以为无人在意呢。
他慢慢放下酒盏,自母后仙逝后,连他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生辰了。
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丝丝蔓延,魏婴想,他此刻应该是高兴罢。
雅间中陆陆续续上了菜,皆十足十按了他的喜好来。
魏婴饮下一杯酒,对蓝湛一笑。
酒过三巡,天也渐渐黑下来。月儿高悬夜空之中,在湖中投出一弯倒影。
丝竹管弦之乐随晚风自湖上传来,数只小船飘荡在湖面,点缀出几盏灯火。
夜色笼罩下,窗外倏地亮起。
魏婴好奇从窗外望去,见无数盏长明灯点亮升往天幕,架起一座绚烂的银河。曲水周围百姓纷纷驻足停看,一派盛景。
“许个愿罢。”
魏婴怔怔回头,烛火摇曳中,蓝湛素来清冷的面容含了几分笑意。
“我——”
好像是他出生那一年罢,魏婴记不清了。听宫中的老人说,那年父王与母后也为他点了祈愿的繁灯,照亮了整座宫城。
那时的他在父母怀中,是梁国最尊贵无匹的小殿下,无忧无虑。
可一年后,父王英年早逝。王位旁落,他们母子在宫中境遇尴尬。饶是如此,在母亲身边的他依旧安心幸福。母后全心呵护于他,每年生辰都会为他亲手做上一碗长寿面,放灯许愿。
可他愿望许的再多,还是没能留住因父王逝世郁郁寡欢,身体每况愈下的母亲。
八岁那年,母后病逝。
他成了孤儿,再也没有吃过母亲做的长寿面。
魏婴垂下眼眸,揉了揉酸涩的眼眶,闭上眼睛默默许愿。
“希望——希望能早日修好梁史,完成与皇帝的约定。”
湖水中倒映出满天繁灯,蓝湛望着认真许愿的人,神情温柔缱绻。
再睁开眼时,魏婴已收拾好了情绪。
他目光落在蓝湛递来的锦盒上,道:“陛下给臣的生辰礼么?”
“是,”蓝湛语气温和,“打开瞧瞧。”
魏婴接过,玩笑道:“陛下送的,必得价值连城罢?”
他解开锦盒系带,待看清里头物件时,一时愣在了原地。
一枚玉玦安安静静呈在锦盒之中,历经波折,像是已经等了它的主人许久,许久。
好半晌,魏婴依旧如在梦中,不可置信地伸出手。
玉玦与他儿时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,是母后留给他最后的东西。
他从来没有弄丢它;这十几年来,他一直看着它。
国师预言玉玦之主会是天下至尊之人,所以新上位的梁王后,他的叔母将此物从年幼的他手中夺去,赠给了他的堂姐。
他是孤儿,偌大一个皇城中孤苦无依。
纵有宗室照拂,叔父为了颜面亦未曾苛待他,却还是默许了妻女的所作所为。
那时的他才承受丧母之痛,如飘萍般任人宰割,连母亲留下的遗物都未能保住。
有国师的断言在,梁王后霸占玉玦不肯放手。
他越是讨要,反而越让她们觉得预言为真。
对她们来说,这是富贵天梯,是锦绣荣华。
可于他而言,这只是母后留给他的最后的念想。
泪珠无声滚落,魏婴视线渐为泪水所模糊。
这是他的玉玦,是他这十几年来誓要寻回的执念。
玉玦光华灿烂如昔,一如记忆中母亲的容颜。
这一晚魏婴崩溃大哭。玉玦握在手中,就好像找回了他在母亲膝下,那顺遂无忧的童年。
他也曾是有人疼,有人爱的孩子。
明灯渐次坠落,蓝湛望着眼前失态哭泣的人,心疼万分。
于魏婴而言难如登天之事,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道旨意。
这件事情,他明明早就能为魏婴做到的。
他早就该为他做到的。
“羡羡……”他笨拙地将人抱入怀中,“不、不哭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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